临潭寒韵

2023-08-22 13:21:15来源:人民日报海外版

正值大暑时节,上午从郑州出发的时候,气温高达38摄氏度,每一口呼吸都感到灼热难耐。下午到达甘南藏族自治州临潭县时,温度竟然只有12摄氏度,而且下着小雨,不仅不热,甚至有些寒凉了。

我是参加“中国作家看临潭·2023年中国作协文化帮扶小分队”来到这里,在临潭的一个星期,给我印象最深的,就是临潭独特的气候条件在这里形成的“冷产业”。

在中国作协定点帮扶的临潭县池沟村,池沟河从柏林崖流淌下来,蜿蜒流过池沟村,我伸手到水里,立即感到冰凉,身子禁不住一个哆嗦,立即把手抽出来。在一旁的村民笑我怕冷,说:“这水是天然的冰镇矿泉水。”说着双手掬起一掬水,咕咕喝下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我担心他会不会拉肚子,他笑了,说:“省城的科学家化验了,这水是一级水。”

中国作协驻村的朋友点头应和,然后也掬了一掬水喝了。嘴上挂着水珠说:“这水硬,矿物质绝对丰富。”我不禁也掬了一掬,到嘴边,先尝了小小一点,冰凉,有点甜,于是咕嘟喝了下去。

突然发现河里有几条鱼在游,大小不等,最大的近一尺长,小的就几寸,也不怕人,由于水清,鱼的形态一览无余,水流急,鱼游得也急,憨态可掬的样子。我问刚才掬水喝的村民:“这鱼是不是野生的?”他笑笑说:“有野生的,也有养的,反正我们把鱼苗往河里一放,就不管了,一两年后就长成斤把重了。”驻村的朋友告诉我:“这里冬天最冷零下20摄氏度,夏天最热也就20多摄氏度,所以适合养虹鳟鱼。”

我立即想到前天晚上在街上饭铺里吃过的清蒸虹鳟鱼,肉质细嫩,却不是那种入口即化的嫩,反而有嚼头,给人慢尝细品的空间。这就是冷水鱼的特别之处。

小河外有一片麦田,小麦已经呈现出金黄的颜色,应该到了收割的时候,我便走了过去。丘陵地带的小麦田是一层一层的,我到了其中最近的一层,几个村民正在收割,用镰刀把麦割下来,扎成束,头朝上搭成塔状,再割几束,头朝下搭在刚才头朝上的小麦上面。

一个村民憨厚地朝我笑,我一问,知道他叫冯吉德,是这片土地的承包人,他说:“这样搭放小麦是为了晾干,搭成塔状是为了防雨。”我问他:“一亩地能收多少斤?”他说:“七八百斤。”然后笑笑说:“我没使太大劲,使过大劲的,能收一千多斤。”

我以为这是春小麦,说:“春天种的小麦能有这个收成也不错了。”他连连摇手说:“这是冬小麦,春小麦大不如冬小麦。”我说:“这里夏天都这么渗凉,冬天还不把小麦冻死?”他摇摇头说:“冬天最冷才零下20度,我这小麦皮实,一点儿事都没有。”说着扬起手:“冬天大雪多、厚,被子一样盖在小麦上面,到了春天雪才消,小麦在雪下面暖暖和和地分蘖,我查了一下,一株小麦到了雪消,能分蘖7到10株,春小麦就达不到这么大的量。”

我说:“在中原,有个谚语,白露早,寒露迟,秋分种麦正当时,这边种麦是不是这个时候?”他点点头,连说:“一样一样,也是秋分种,大概就是国庆节前后。”

我愣怔了一下,说:“中原的小麦在芒种就收了,一般成长时间225天,这边——”我沉吟着,心里就有了数字:“这边的小麦要长300天左右,比中原的小麦整整多长75天左右,这可了得,多长了一季庄稼,绿豆一季从种到收,才60天。”

老冯看着我,片刻,低了一下头,说:“我一直不知道我这儿的小麦为什么比中原的小麦好,原因在生长期长呢!你这一说我才知道,多70多天呢!”

我拿起一条麦穗,在手里揉了一下,一吹,麦壳子飞了,麦粒剩在手里,阳光照着,麦粒鼓着饱满的肚子,如婴儿胖手一样,闪着迷人光芒。我撂了几颗在嘴里,嚼了几下,让麦粒在嘴里回着味儿,便觉着一股特殊的麦香在喉咙口回荡,忍不住咽了下去,感叹道:“好,太好了!”又补充道:“有麦的香,还似乎有其它香味,应该是——”我想了想说:“是山野气息吧。”

老冯笑了:“我们庄稼人说不来那么多,就知道个好。”

我和老冯合了影,走的时候,老冯约我一个星期后到他家吃新麦面,说着指指田埂上的灰条菜:“再拌几个凉菜,喝一盅。”我本来想答应的,但是这次行程有限,便表示了感谢。

返回郑州后,我多次想起临潭的麦田,想起那个朴实的老冯,还有在嘴里回旋的新麦的稠密香味,忍不住给一位懂行的朋友打了电话,询问临潭冬小麦品质。他在电话那端笑了,说:“临潭的冬小麦属于青藏高原的冬小麦,我一直吃着青藏高原的冬小麦,这种麦不但蛋白质和脂肪含量高,钾钠钙镁铁等微量元素高,最好吃带着麸皮的全麦粉,很多营养都在皮上,不但味道好,还适合咱这血糖高的人过吃面瘾。”

这话把我说馋了,便约他用青藏高原全麦粉做主食,我去他那儿吃一顿。

当天下午他就蒸了一锅馒头,我到的时候刚刚出锅,蒸气还在屋里飘着,满屋都是高原冬小麦的香味,让我想起我嚼的那几颗麦粒的味道。

他弄了四个凉菜,拿了酒,但没倒,却先把馒头端上来,说:“先吃一个馒头垫垫,一喝酒就吃不出麦香味了。”

馒头大,两个馒头就把盘子占满了,馒头裂开大大的口子,似乎在朝我微笑,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,刚要咬,馒头的热气就扑到了嘴里,吸了一口,缓缓地从鼻子里舒出来,忍不住说:“这味儿就是高原田野的味儿。”

他正嚼着,来不及说话,指指嘴,我点点头,便开始吃。

朋友拿的是好酒,但我没有记住,几天以后,馒头的味道还在嘴里悠着,如高原上的花骨朵不紧不慢地绽放。

不禁想起临潭的山山水水,花花草草,更有那在酷暑天呈现出的凉风寒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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