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8月24日，日本政府正式开始将福岛第一核电站积存的核污染水排入大海，除了邻近的东亚地区直接受害，世界上或许没有海域能幸免。

根据清华大学研究团队早前的模拟，核污染水排放240天后就会到达中国沿岸，1200天后到达北美沿岸并覆盖几乎整个北太平洋。

(资料图片)

预计将持续长达至少30年的排海计划，谁能为其后续影响负责？

近日，凤凰卫视记者再次亲赴福岛，而在这个12年前发生核灾的原点，灾难似乎至今未能终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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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岛县，这个曾以海鲜、温泉、山水风光闻名的地方，在地震受灾、核泄漏事故发生12年后，再次汇聚全世界的紧张视线。

福岛车站是当地县政府所在地，位于福岛核电站西北部，距离核电站约一百公里。核事故后，12年过去了，除了偶尔在路边见到空间辐射检测器，大街上人来人往，熙熙攘攘，一切看似回归正常。

福岛县至今仍在检测空间辐射，官方数据公布的福岛县内七地的空间辐射，福岛市最高，约为0.12微西弗，这个数字比核事故之后的1.91微西弗已经减少到1/16。日本政府称，这是因为放射性物质自然衰变减少，去污作业有了进展。

核事故后，一直跟踪调查福岛核辐射的研究小组公布的数据称，福岛当地的空间辐射量，每小时高于3.8微西弗的地点，到2022年3月，已经从3010处减少到76处地点，高辐射地点减少了97.5%。

每小时3.8微西弗辐射，正是日本政府规定的，可以解除避难指令的标准。日本政府称，只要每小时低于3.8微西弗，一年的辐射总量就低于20毫西弗，就可以居住生活了。

在福岛，记者看到，很多人的生活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，可是就算政府允许居民返乡的小山村，有一些地方还是有比较高的核辐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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浪江町的津岛地区，是福岛核事故中遭到核污染最严重的地区之一。这里距离福岛核电站只有30公里。核事故后，当地一度检测到每小时高达58.5微西弗的辐射，周围很多地方随着除污作业进展已经可以居住了，但津岛地区大部分仍被列入“归还困难区域”。

福岛摄影师 飞田晋秀：

“这里全部都是归还困难区域，现在仍没有居民返乡，让居民回到这么高辐射的地方生活，真的没问题吗？”

政府呼吁居民可以返乡了，但辐射太高，就连区政府职员也都是住在外地，每天通勤上班，当地没有医院、购物设施，显然这里并不适合居住。

浪江町不是核电站所在地，町内有的地方距离核电站有30公里，在核事故后最危险的几天，町政府没有收到上级政府任何核泄漏或敦促居民避难的信息。直到2011年3月15日，当地町长自作主张，命令全町避难，人们这才在慌乱中离开了当地。

从前热闹的商店街，现在一片荒芜。民居前一人高的杂草，生锈的店铺广告牌，似乎还能看到曾有人住过的痕迹，而随处可见的栅栏又提醒着人们：这里辐射太高，禁止入内。

飞田本来是一名拍摄工匠职人、传统日式点心的摄影师，但核灾后看到自己的家乡遭遇这么严重的核污染，他决定把这些用相机记录下来。

福岛摄影师 飞田晋秀：

“我反问自己，这些事实，能随着时间流逝就消失吗？我给自己的回答是，当然不能。我要把它们记录下来。”

3

在福岛，虽然去除核辐射的作业已经进行了12年，但有些地方，仍然残留着相当高的辐射。

这一天，我们遭遇的辐射最高值，竟然超过了6微西弗。

飞田拍下的记录中能清楚地看到，同样地点，多年来，辐射并没有减少。

福岛摄影师 飞田晋秀：

“我2015年去过大野车站，那时候辐射是4.35微西弗。现在很多地方辐射都没怎么减。”

这么高的辐射，却鼓励当地人返乡，飞田非常愤慨。多年来，日本推进福岛复兴，在无形的压力之下，人们对仍然残留的高辐射噤若寒蝉，福岛人当中也产生不小的社会撕裂，越来越多的人不敢出声。

福岛摄影师 飞田晋秀：

“我觉得这非常异常。辐射高得难以想象，但媒体根本都不报道，福岛县内的人，大家也产生了撕裂。”

十几年来，飞田拍下的照片已超过了一万张，他也赴日本国内外演讲超过了四百次。

说到日本要排放核污染水，飞田非常愤怒，他说，日本政府和东电不但没有认真反省核事故，反而要推进核电，排放核污染水，这是极端不负责任。

福岛摄影师 飞田晋秀：

“这场核事故，谁是罪魁祸首？是福岛人吗？不是，是东电，是日本政府。以后不能再吃鱼了，不光是鱼，很多地方可能土壤都会有高辐射。”

虽然已经76岁，但飞田还时常不顾辐射，驾车前往归还困难区域。他说，为了告诉世人福岛的真相，有生之年，他会一直这么做。

福岛摄影师 飞田晋秀：

“有人说，福岛核事故已经结束，核辐射已经安全了，我们绝不同意，我要调查真相，告诉世人。”

4

福岛核事故让很多福岛人不得不背井离乡，现在核事故已经过去12年了，但是还有两万七千多名福岛人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真正的家。

菅野先生原来住在饭馆村，那里被称为是日本全国最美丽的山村，但是在核事故之后，污染非常严重，菅野先生不得不背井离乡，避难到福岛的一个山区。

菅野哲今年74岁，“311”大地震两年前的2009年，他从饭馆村政府退休，梦想成真，当了一名农民，专心从事农业。

菅野的家乡，饭馆村，被称为全日本最美丽的村庄，高原气候，冬寒夏凉，自然富饶，75%的面积都是山林。

这个人口6500人的小村子，距离福岛核电站约30到50公里。谁都没想到，在福岛核电站1号，3号，4号机发生氢气爆炸后，3月15日傍晚，核辐射随风飘至，辐射最高值竟然达到44.7微西弗。然而，村民们当时还蒙在鼓里，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核辐射正在临近。

福岛避难者 菅野哲：

“村民被告知，让孩子进屋时，把衣服抖一抖就行了。”

严重的核泄漏村民们并不知情，直到核事故一个多月之后的4月22日，饭馆村才成为计划避难区域，全村避难。那时候，菅野已经知道，饭馆村的污染恐怕非常严重。

饭馆村的村民，当时无从知道核泄漏的真相，也没人敢说真话。菅野因为把核泄漏告诉给大家，就被村政府赶出了灾民临时住宅。

菅野一家，搬到距离核电站一百公里外的福岛市，这里核辐射较低，他用了三年时间，把荒芜的山地，开垦成了一万平米绿油油的农田。

饭馆村现在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解除避难指令，但在村子南部，依然有区域被指定为归还困难区域。有家不能回，菅野和灾民们一起提起了诉讼，要求日本政府和东电从正面承认核事故的责任并进行道歉。

福岛避难者 菅野哲：

“日本政府没有道歉。我们希望政府承认引发核事故的责任，政府说这是自然灾害。”

对日本政府将排放核污染水，菅野更是愤怒。

福岛避难者 菅野哲：

“很可怕。不知道以后会怎样。放射性氚会存在几万年，日本一直推进这种敷衍的政策，这个国家很异常”。

菅野老人退休以后最大的梦想就是想要种田，但是福岛核事故打破了他的这样一个计划，他不得不选择在福岛市的郊区，开辟一片农田。其实他最大的梦想，是在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饭馆村那里种田，但现在来看，这样的一个计划恐怕始终难以实现了。

福岛避难者 菅野哲：

“非常难过。表面看起来饭馆村还是那个饭馆村，但几十年也回不来了吧，变成了这样，饭馆村还有什么魅力？”

5

村田弘，今年78岁。他也在核事故后离开了家乡福岛，来到神奈川县避难。

这一天，对村田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，神奈川县避难的福岛灾民十多年前就已多次提起诉讼，这一次，是向东京高等法院提起诉讼，要求日本政府和东电认责并赔偿。已审理过多次，仍未有判决结果。

福岛避难者、神奈川索赔诉讼原告团长 村田弘：

“已经过去十年了，我们这些原告，有七个人已经去世了，诉讼不停往后推，我们已经拖不起了。”

2022年，日本最高法院裁决，日本政府就算指示东电做好海啸对策，也无法预防核事故，因此，日本政府对福岛核事故不负有责任。避难的福岛灾民非常愤怒，他们说，要继续追究政府的责任。

福岛避难者、神奈川索赔诉讼原告团长 村田弘：

“现在还有五万多人回不了福岛，在外面避难。政府完全不承认责任，司法方面也放任不管，这是我们绝不能容许的”。

在村田看来，日本政府不但不愿承认反省核事故责任，现在岸田政府还180度大转弯，积极推进核电，这简直是对福岛人的侮辱。

福岛避难者、神奈川索赔诉讼原告团长 村田弘：

“我们是核事故受害者，政府真的反省了吗？口头上说反省了，但正是因为政府没有反省，才会通过法律要推进核电，现在堂堂正正地这么做，要重启超过60年的老核电站。”

这一天，村田从东京，与福岛县政府职员开在线会议，因为有在外地避难的福岛人，期满后将不得不搬离灾民住房。没地方住，对灾民是最大的问题，但福岛县政府和日本中央政府互相推卸责任。当天的谈判没有任何结果。

福岛避难者、神奈川索赔诉讼原告团长 村田弘：

“一开始，就没期待能有进展。坦率说，大家都非常疲惫。但我们又不能放弃，因为问题仍然存在。”

毕竟，核事故已过去12年，灾民们逐渐年迈，在很多日本人心中，福岛，正在逐渐被淡忘。

福岛避难者、神奈川索赔诉讼原告团长 村田弘：

“普通人逐渐淡忘核事故，政府趁机为所欲为。从我们核事故受害者来看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，如果再发生一次福岛核事故，日本这个国家就完了。”

制作人：李淼

主编：李淼

编辑：丁筱